余尝购得《李宗仁回忆录》(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)一书,初拟仅作收藏而已,某日偶然翻阅,本欲暂遣时光,不意竟不能自止,乃于旬月之内一气读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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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书之妙,在于视角之独特:一者,李宗仁是前朝重镇,其论点皆自前朝言之,与吾人自幼所知之本朝论点难免龃龉,而此恰为新鲜之处;二者,李宗仁是局内人,熟知种种细节内幕,书中不时透露些许轶闻八卦,娓娓道来,如长者坐话家常,尤令人感触至深;三者,李宗仁是杰出军事家,亦不失为政治家,观点独到、眼光卓越,常有深刻见解;四者,乃在于李宗仁与蒋介石的微妙关系及其对蒋介石的观察与评价。蒋介石独裁统治大陆二十余年,党国之内绝少有能与之平等对话者,李宗仁算是其中之一。以此种身份来观察和评说蒋介石,其角度之独特,堪称绝妙。李宗仁本性忠厚笃实,其虽痛恨蒋介石,却始终未肯以恶语相加,而称之“蒋先生”,可谓仁至义尽,亦使人愿意相信其评说系相对客观中允之论。 (下文中的黑体字,均为《李宗仁回忆录》中的原文。) 文章过长,已分上下篇,上篇传送门:“桂系”首领,中华民国副总统李宗仁是如何评论蒋介石(上) 七、你居然能指挥杂牌部队? 南京沦陷 南京沦陷,李宗仁的第五战区顿成日军兵锋所指。当时第五战区所辖部队,除第三十一军属于桂系外,其余第五十一、五十七、八十九军,以及韩复渠第三集团军、庞炳勋第三军团,均为原东北军、西北军、直鲁军改编的“杂牌部队”,装备陈旧、缺乏训练,加之蒋介石利用种种时机打压、消灭“杂牌部队”,“杂牌部队”亦不肯为蒋卖命,故而军纪涣散、士气极低。但李宗仁以身作则,对“杂牌部队”推心置腹,关心呵护,兼晓以民族大义,颇能收官兵之心。尤其是对庞炳勋与张自忠之间的宿仇,李宗仁居间调处,化干戈为玉帛,终于使两军携手奋战,取得临沂大捷。又韩复渠因作战不力被枪决,使汤恩伯的气焰亦有所收敛,在台儿庄之战的最后时刻能听从李宗仁调度,夹击歼灭敌矶谷师团。 蒋介石自主政以来的夙愿,就是要造就一个完全绝对听命于他一个人的“清一色”的党政军系统,所以对于不能绝对服从他的非嫡系部队,一概视为杂牌部队。一切内战外战,均是蒋介石消灭杂牌部队的时机。剿共、抗日,均以消耗杂牌军战力为目标,蒋氏嫡系“中央军”的任务,不过是监视杂牌军而已。据说,在抗战胜利后,蒋介石检查全国军队编制,看到非黄埔系的杂牌部队还有一百多个师,对何应钦大发脾气:“打了八年,怎么还有这么多番号?”似乎在蒋介石看来,抗战主要不是打日本人,而是打杂牌军。国民党军防友军甚于防敌,其战斗力之差,也就不难理解了。 而李宗仁看准此点,反其道而行之,往往能收意外之效。李宗仁说: 我早已看出症结的所在,认为各部队指挥官中,不乏血性汉子,都有与敌寇一拼的决心。如用之得当,都是生龙活虎的劲旅,所以自始至终,我对杂牌部队都推心置腹。我同情他们的困难,也了解他们的战斗力量。作战时,量才器使,断不责其所不能。平时待遇和补充,各部队完全平等。同是保国卫民的将士,在本战区内断无轩轾之分。因此这些久经患难和歧视的部队,一旦入我指挥系统之下,都感到无限的温暖与安全。 人非草木,坏人究属少数,投之以桃李,报之以琼玖,所以我指挥下的杂牌部队,人人皆有效死之心。然后我再视其作战能力的强弱而善用之。故而这数十万残破不堪,训练、装备、纪律均无足言的杂牌部队,在我指挥之下,均能如臂使指,各尽所长,与最优势的敌人在黄河以南、长江以北纠缠数年,且迭获胜利,自信殊非偶然。 忆徐州战后,委员长检讨战绩,曾惊讶地向我说:“你还能指挥杂牌部队?”这一点在蒋先生看来,实在是不可思议之奇迹,他本人是断然做不到的。 八、蒋委员长从未直接指挥过我的部队 抗战之后,李宗仁分析中日双方的战略,认为双方均有重大失误。其中中方的失误皆主要由蒋介石的个人意见引起。 |